“……没想到你会亲自下来,是叶欢大人的意思吗?”
沽城王站在王座前,看着面前的红雾化为自己曾经最熟悉的男人,有些哆嗦得往后挪了挪,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那是他曾经的主人,也是叶欢座下隐藏最深的暗卫,他的大徒弟——叶启。
“这时候你应该在天宫仙府打理事务……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敢见我。”
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脸上带着绯红的面纱,一身天宫仙府常见的素白仙服外罩着独有的焰锦羽衣,绵长的卷发用缀玉的金丝随意的缠在身后,露出的那双和叶欢几乎一样的眼睛依旧温润平和的看着他。
可他明白,自己这位真正的旧主出面,就是打算送自己上路了。
“师尊查出你的落脚处后,就给我送了信,让我过来处理剩下的问题。”
叶启抬手看了看指尖上停留的小凤尾蝶,伸手将它放在自己衣襟上的红玉挂坠上。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允许你留下遗言。”
“……你还真是他的替身,说得话都是一样的。”
沽城王苦笑着叹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俯身拿起那破败的宫灯,仔细观察。
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愿意跟着叶欢到现在,甚至主动要求做他的暗卫替身。
曾经他也问过,可没有得到回答。
“还要麻烦你下来一趟,他直接杀了我不就好了,总归天道也不会用天谴劈死他。”
“师尊是想让我过来和你做个了结,而且,没必要弄脏他的手。”
叶启手持长柄,将宫灯搭在手臂上缓步走上前,每踏出一步脚下踩过的砖石上都留下了一枚火红的符号,那羽衣的赤红下摆扫过的地方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火光凝聚成脉络搭上字符,顷刻间围着他们两人构筑成了一个圆形阵法。
“不留遗言吗?我的时间有限,解决你后得赶紧回去了。”
“你真的要杀我?你确定?哪怕明知道你杀了我叶欢也不会好过?”
“这就是你的遗言?你这个人,还真是懂得虚张声势啊。”
?!
柔软的卷发拂过面前,沽城王只觉得心口处一紧,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看到了那染了血色的手从自己心口缓缓退回,沾了血红的白皙指间里收拢着一块黯淡的玉石。
他口吐鲜血捂住了被洇湿的衣襟,剧烈的疼痛这时才直锥他的神经,告诉他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且生命正在加速流逝。
“当初你进门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试图接触神兵灵器。”
叶启直起身,无视了手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艳红,专注得看了看手中的玉石,确定了这的确是叶欢的神造物后,拿出手帕仔细擦干净重新包好,收了起来。
他就着已经脏了的手帕擦手,看着快要不行了的沽城王,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可惜,你不听话就算了,还偷走了师尊的东西,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当时胆子不大,和师尊对上眼神都害怕的直低头,怎么后来有胆子算计我们的?”
“……重要吗?你现在问这种话。”
沽城王看着面前的旧主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处,涌出的血液很快就被止住了,他的心却越来越慌。
拿走了玉石台子还不够?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愿意当他的替身、替他卖命替他守家,可我不愿意。”
他知道主人是叶欢替身的时候十分震惊,叶欢并不需要替身,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自己主人完全不拒绝,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为什么他要活成叶欢的影子?而不去做真正的自己?
“主人,以你的能力,你可以过得很好……又为什么甘愿做个替身,替他去死?”
“甚至你还化形成与他差不多的模样,明明你可以有属于自己的样貌、属于自己的路,你为什么要一直这么作贱自己?”
“我乐意,我高兴,与你无关。”
叶启神色未动的烧掉擦脏了的手帕,印着火苗的双瞳微眯,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乱七八糟,还有功夫惦记我为什么活成这样。怎么,你打算拉我一起反抗师尊?还是打算演苦情戏打动我,让我放你一马?”
“你啊,脑子怎么这么不灵光了,以前还不至于这么蠢啊?因为跟杨子树那个阴险的东西混久了吗?”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你一个叛徒,还想让我好好和你说话?”
“……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沽城王稳住身体情况后擦了擦唇角,他当年有很多事都不懂,所以不敢贸然收拢心腹。
加上叶启对叶欢的态度过于奇怪,他拿不准这位未来的神兵之主到底是什么性子,否则他第一个就找叶启做合作伙伴,一起把叶欢拉下来。
“我下来这么久,也算看过不少师徒……你们可完全不像师徒。”
“所以当初你打算拖我下水,想把我拉到你的阵营去,让我和师尊对立。”
宫灯事件后叶欢被天道问责了,叶启当时赶过去处理后续不清楚叶欢那边的情况,只是没多久叶欢的天宫仙府里就开始传些不好的流言,甚至隐约听到了他比叶欢更管着神兵的混账话。
叶欢听是听到了,可根本没当回事,该怎么对他还怎么对他。叶启那阵子的确帮着打理神兵灵器的事,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用这种理由离间他们两个。
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跟着我那么久,看不出来师尊是信我的?”
叶启明白大概是相处模式的原因,他们看起来不像师徒,更像是朋友,所以有人说他没大没小,有人说叶欢没个做师尊的样子。
“我替他管神兵又能怎样,又怎么了?师尊开口了,我答应了,有问题吗?”
“……你不是神兵之主,这算僭越。”
“僭越?那是什么东西。”
叶启抬手招来椅子后优雅的坐下,伸手点在他还在愈合的心口处,指尖一点一点的挖进血肉里。
那双眼睛紧盯着疼得哆嗦的沽城王,微微弯了弯眼角。
“师尊允许我这么做了,那么谁都别想阻止我,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