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是讨厌生姜,胜过红糖,怎会乖乖听话喝姜汤。”肃宁大步走入,拿过一旁的外衣,给她穿上。“为了不喝姜汤,宁可受冻,也要装作喝完了。”他甚至轻点她的额头,“你这点小心思,你以为瞒得住?”
瑶卿起身行礼,肃宁手一抬,“起来吧,你来了也好,这些日子陪她说说话,省得她上欺下骗,偷偷把药倒掉。”他握住宁安的手,自从七月她染上瘟疫后,无论穿多少衣服,肌肤都是凉的。有时他抱着她,都怕自己灼热的喷息将她吹化了。
说话间,三人重新坐下。温岚端上一碗新的姜汤,肃宁接过,“生姜葛粉鸡蛋汤,姜味不重。”他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宁安不想吃,肃宁趁着她说话的时机,直接塞了进去。生了三个孩子,养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吃饭从不让人愁,反倒是她,一点不舒服就不肯吃东西,起先几年哄着还能吃些,现在都是趁着她不注意,塞一口是一口,孩子似的。
瑶卿在一旁掩着唇笑,“姜好,解表散寒,温中止呕,温肺止咳。冬吃萝卜,夏吃姜。”
宗大与夏侯甫孝交接应州诸事,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让他自己看公文熟悉。从衙门走出,正想着去吉祥客栈让朱娘子送几碗馄饨去,便见禾禾带着侍女,从不远处走来。
宗大问她,“你怎么来了?”西夏、西凉臣服后,禾苗也没什么事了,肃宁有心松一松他们,让他们休息休息,这些几日对他们的文武看的不紧。
禾禾提着裙摆跑来,仰起脸看着他。“我来找你。”
“你爹找我?”该忙的都忙完了,应州也恢复了以往,那些有异心的,让摄政王疑心的,不是死在两国对战中,便是死在瘟疫中。
禾禾摇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我找你。”她用两只手握着他的一只手,“我娘说你是我的驸马,让我看好了你。”金色帔帛滑下,她空出手拉到肩膀上。这些年她穿男装、骑射装比女装多,乍一做公主装扮,多不习惯。她嫌弃帔帛拖沓,也嫌弃珠钗沉重,大袖衫襦裙不利落。
宗大看着她笑了,反手牵起她。“我现在要去吃馄饨,你去吗?”有个小妻子,似乎也不错。
禾禾点头,“沙城朱娘子做的馄饨吗?”她絮絮将在沙城时的事说了,“沙城现在穷人家的孩子也可以念书了吗?”
“可以。”他顿了顿,“但无用。”给他们机会,最开始的目的并非为了公平,仅仅只是摄政王为了铺出自己的好名声。穷人想要通过科举入仕,靠的不仅仅是读书的机会,识字的机会,而是需要足够的运气,足够的银子支撑他们坚持学下去。“即便是坚持下去,考中了,做了官。官场没有师傅引入门,没人提携,也无用。”夏侯甫孝能力出众,可若他不是姓夏侯,若他不是同宁朗等人认亲,若他的妻子不是一个善结交、经营的人,他如何能得了去治理周城、去钱塘,如今又来应州的机会。他的每一次调任,都有夏侯一门的影子。夏侯一门是武将,他走的是文官的路,扶持他,也等于是扶持家族。
禾禾握着他的手晃着,“你的手和爹的不一样。”她突然道。
“哦?”
“爹的手心很热,很粗糙。”他的手心没那么热,有点湿,很细腻。
宗大笑道,“你爹主练刀剑,我主练拳脚。”他偏头看着禾禾,有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妻子,相处起来多少有些尴尬。禾禾视他为长辈,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他也一样。他一面觉得自己卑劣,利用一个年幼的姑娘稳固家族,与摄政王捆绑;一面又是真心喜欢禾禾,只是这种喜欢,非男女之情。
禾禾问他,“我爹说你和他从小玩到大,现在你成了他女婿,你不觉得尴尬吗?”这几年苗苗也不喜欢他了,苗苗说他太老了。可是她还是挺喜欢他的,虽然她不明白爹娘说的喜欢和爱是什么。
宗大很认真的想了想,笑道,“还行。”他看着禾禾道,“你爹拳脚功夫不如我,他打不过我。”
“我爹说你打不错过他。”
“那是他会耍赖。”打不过是就使阴招,又是抓裆,又是抠眼珠,还会咬人。
禾禾听着咯咯直笑,宗大也跟着她笑。
禾禾长得很美,天下间少有的美,融合了爹娘以及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所有的优点。小小年纪,五官尚未长开,颜色已欺霜赛雪,大有仙子凌波的出尘,令人久久难以移目。
他这是占了大便宜了,难怪她爹百般不满意,对这个女儿看护的紧紧的。他笑看着禾禾,摩挲着她的发顶。得妻如此,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笑什么?”禾禾又问。
“笑你。”
“笑我什么?”她鼓起小脸。
宗大轻抚她的脸颊,“笑你幸好不像你爹。”前些年像足了肃宁,这些年渐渐长开,没那么像他了。不然日后他们成亲,同床而眠,早晨睁眼一张极像肃宁的脸在眼前,他真的有些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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