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除了男人与不会说话的老二能帮衬一二,其他的事情都要她自己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家中还有一个嘴歪眼斜,同样无法自理的婆母躺在床上。
在村里,梁水生家是最惨的。
因为一家之中,就只有一个四肢健全,长得正常的哑巴老二。
可是年纪也还小,才九岁。
认真一点算下来,就算梁小荷嫁过去,一家子都有残疾。
难怪她会如此排斥。
外面传来了喧闹的锣鼓和鞭炮声,村民们嘻嘻哈哈的打闹和玩笑声。
梁小荷清楚时间到了。
母亲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改变主意的。
她颓废的坐在地上,用短小的那只手捂着心口,闭上眼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身体被人强行拉起,七手八脚的给她换上嫁衣。
梳头的时候,她睁开双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悲从心来。
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有了求死之心。
她的母亲与现场的几个妇人都没有察觉。
母亲说:“这就对了嘛!
人一辈子,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
等你过去,我会和你爹去求神图庇佑,多上供奉,诚心祈求让你生出一个完整的孩儿。
你想想看,那得多风光啊。
我记得咱家祖上有个太奶奶是外姓女子。
所以你生出健全孩子的机会很大。
要不是当年你爹心大,想要多赚些彩礼钱,在你的亲事上一拖再拖,现在的你已经是女儿绕膝了。
乖乖的,莫闹,水生娘年纪大了,啥也干不了,你过去就能当家作主。
多好的事啊。”
梁小荷听着母亲的话,脑海里全是她嫁过去起早贪黑照顾一家子的场景。
一想到自己怀孕要生崽的时候,还要伺候婆婆与小儿,就是一阵心寒。
梁水生家也不知道怎么了。
别人家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健全的人。
可他家愣是一个没有。
他的大哥三弟家也是如此。
真的很让人绝望。
“好了没有,花轿到了。”
外面传来催促声,是梁小荷的父亲。
四肢健全,四十多岁的样子。
可他看人的时候,眼睛是往上瞟的。
就像眼高于顶一样,正眼对上你,那是看不见的。
“唉,好了好了,马上来。”
梁小荷的母亲高兴的答应着,将盖头盖上,扶着女儿缓缓走出了闺房。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但是梁小荷却心如死灰,泪如泉涌。
出门前要跪别父母,她在跪下去的那一刻,额头顶着地面,久久不愿起身。
手在地上捡起身边好些颗石子藏进衣袖,转身让喜婆搀扶上了花轿。
花轿在村里绕了一大圈,几乎天擦黑的时候才到男方家。
等着看新娘新郎拜堂的村民们很多,酒席的地方已经摆上了饭菜。
不是太丰盛,却也有菜有肉。
喜娘是个很老的婆子,身躯佝偻,老态尽显,却感觉她有用不完的力气。
新郎穿着喜服笑呵呵的被人簇拥着走来。
在一众嬉笑声中上前踢轿门。
喜婆唱着吉祥话,笑得见眉不见眼。
恭贺的吉祥话唱完,就该让新娘下轿了。
然而人们等了许久,轿帘子都没有掀开。
欢闹的现场变得十分安静。
在喜娘又一次喊出:“新娘子下轿”的话后,还是没有动静。
人们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水生蹙眉靠近花轿,伸手去掀轿帘,喜娘却说:“不可,新朗官站在原地等着。
我来。
这新娘子怕是睡着了。”
说话间伸出满是褶皱的老手揭开轿帘,当她看向新娘子的时候,整个人猛的一震。
“喂,老喜婆,快让新娘子下来啊。
早晚都要见人的,有啥好害羞的嘛。”
有人起哄喊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将喜婆的神志拉回,她的脸色一瞬煞白。
佝偻的身躯像是年轻几十岁一样,弹跳着倒退,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
“啊……
死人了,死人了。
新娘子死了。
下瓦村要大祸临头了。
新娘子死了,死了……”
这话一出,现场立马慌乱起来。
梁水生疾步上前扯下轿帘,里面的场景顿时展露无疑。
只见梁小荷双眼眼圆瞪突出,太阳穴臌胀。
鼻孔流血,脸色青紫。
嘴里还含着几块石子,血水唾液齐流。
身上的大红喜服湿了一片。
短小的那只手里还有没有吞完的石子,另外一只手捂着脖子。
双脚是用喜服的衣角捆绑住的,可能是怕自己挣扎吧。
就连身体也用衣服拴在轿子两边的内部窗横上。
她死不瞑目,咽喉被尖锐的石头划破,皮肉下有一片淤黑。
应该是血水堆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