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池的涟漪泛到第三圈时，惠岸终于看清那些波纹的形状——
是《大武》乐章的半音阶，却被《韶乐》的宫调强行扭曲成了打结的绳状。
“老孟婆，这汤熬了几百年，头回冒泡冒得这么邪门？”轩宇蹲在池边，指尖刚触到水面，涟漪突然炸开，溅出的水珠在他手背上凝成微型骨笛虚影。
孟婆用木勺搅动汤锅，汤面浮起的乐符突然发出刺耳的共鸣：“前儿个开始就这样。
喝了汤的魂魄，要么抱着柱子哭《鹿鸣》，要么抄起石头砸奈何桥，嘴里喊着‘以暴制暴’。”
她舀起一勺汤，勺里的乐符竟在半空拼出“周厉王”三个字。
惠岸展开幽光令牌，金光罩住半个汤池。
他催动“无情咒·心眼”，看见无数细小的黑气正从池底冒出来，像根须般缠上每个喝汤的魂魄。“是乐魂咒残片。”
他指尖划过令牌，显影出黑气的轨迹，“它们跟着伶州鸠的魂魄碎片混进了轮回系统。”
夜影的因果平衡戒突然发烫，戒面映出个疯癫的乐师正在人间屠戮——那乐师瞳孔里跳动的，正是汤池里这种绳状乐符。
“这些残片会放大转世者对音律的极端情绪。”他按住戒指，“刚才那个砸桥的魂魄，转世后怕是会成为战乱地区的军乐官。”
阿璃突然轻呼一声，灵心玉在掌心旋转，玉面投射出八道金光，在奈何桥头组成个镂空的阵法：“用这个‘八音过滤阵’试试？”
她指尖点向阵眼，玉光与汤池的乐符产生共鸣，“能把带邪乐印记的魂魄引到特殊轮回道。”
轩宇挥剑劈开一道冲过来的怨气：“特殊轮回？就是你上次说的‘音律净化池’？”
他看着阵法启动，那些被黑气缠上的魂魄果然偏离了正常轮回道，朝着阵眼中央的漩涡飘去，“这阵眼的能量……怎么有点熟悉？”
惠岸突然按住阵眼，金光从他掌心涌入，与灵心玉的光芒交织成夏王室的图腾。“是少康的气息。”
他想起血谱里记载的夏朝乐律，“这阵眼的能量源，与少康转世者的肋骨同源。”
孟婆突然敲击汤勺，汤池里的乐符瞬间静止：“难怪混沌教一直盯着夏墟。”
她指向池底隐约可见的青铜编钟轮廓，“当年少康铸的那套‘大夏’编钟，沉在汤池底三千年了。”
夜影的戒指映出更清晰的画面：少康当年用息壤残片修补编钟，那些残片与五音灵石本是同源。“所以这阵法其实是……”
“用夏朝正乐的根基，过滤周朝邪乐的残魂。”惠岸打断他，看着第一个被阵法净化的魂魄从漩涡中飞出，魂魄额头的绳状乐符已经淡去，“伶州鸠的种子没白撒。”
轩宇突然笑了，挥剑斩断最后一缕试图逃阵的黑气：“合着咱们折腾半天，还是在少康挖的坑里填坑？”
他看着阵眼旋转的金光，突然明白那些看似孤立的因果——从夏代编钟到周代骨笛，从少康复国到伶州鸠献祭，全在这汤池的涟漪里打着转。
惠岸收起幽光令牌时，汤池的波纹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偶尔还会浮起半片《韶乐》的音符。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乐魂咒的残片既已融入轮回，就像滴进水里的墨，迟早要顺着河道蔓延到更远的时空。
“特殊轮回道得派人守着。”阿璃将灵心玉嵌进阵眼，玉光与编钟的嗡鸣形成稳定的共鸣，“这些魂魄转世后，还是会对音律敏感。”
孟婆重新舀起一勺汤，这次勺里浮起的是纯净的宫调音符：“放心，老婆子我熬了千年汤，还怕熬不熟这点邪祟？”
她看向逐渐平静的奈何桥，桥头的石狮子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大武》与《韶乐》交织的余响。
夜影最后看了眼戒面，伶州鸠吹奏的残像旁，多了个模糊的身影——少康手持编钟锤的侧影。
他收回目光，跟上惠岸的脚步：“阵法只能过滤，不能根除。真正的净化，还得等这些‘音律转世者’自己悟透《韶乐》真义。”
奈何桥的风卷起几片汤池的水花，落在轩宇的八音剑上，剑身突然自动奏响《大夏》古乐的片段。
他挑了挑眉，跟上队伍时，剑穗上的吴钩残片轻轻颤动，像是在预警着更远时空的风雨。
池底的青铜编钟，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亮起一道与少康肋骨同源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