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将黎县县衙的后宅屋宇涂抹上一层凄艳的赭红。
晚风穿堂,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吹动了柳音音鬓边几缕青丝。
她独坐窗边,秀眉微蹙,素手纤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只羊脂白玉镯。
那玉镯温润剔透,在暮色中流转着幽幽清光,仿佛凝结着一段刻骨又无望的情愫。
脚步声轻响,杨红瑛大步走了进来,一身火红的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爽利。
她一眼瞥见柳音音失神的模样,心头了然,不由放轻了脚步,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
“音音!”
柳音音如同受惊的小鹿,蓦然回神,慌忙站起身,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杨姑娘!”
“嗐,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杨红瑛嗓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若真当我是朋友,便唤我一声红瑛。”
柳音音望着她真诚热切的眼睛,心头微暖,唇边绽开一个极浅极淡的笑涡,声音轻柔如风:“好,红瑛。”
“你呀,”杨红瑛拉过一张凳子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语气带了几分了然与无奈,“又在想他?”
“我……”柳音音脸颊瞬间飞红,螓首低垂,几乎埋进衣襟里,声音细若蚊呐,“我没有。”
“还想瞒我?”杨红瑛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动作亲昵,“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骗得了谁?心都飞到秀水山庄去了吧?”
柳音音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丝无助的迷茫:“红瑛,我……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胡说!”杨红瑛斩钉截铁,“他那等人物,龙章凤姿,气度非凡,莫说是你,便是当初的我,不也……”她顿了一顿,脸上掠过一丝赧然与洒脱,“不也为他神魂颠倒过么?”
“我们终究不同,”柳音音幽幽叹息,目光又落回玉镯上,“你如今有李岐公子相伴,心意已定。而我……却像是陷在泥沼里,越想挣脱,陷得越深。”
“慕冲千好万好,唯独一样不好,便是太过风流,处处留情!”杨红瑛眉头微蹙,语重心长,“音音,听我一句劝,放下吧,莫再自苦了。”
“放下?”柳音音喃喃,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墨蓝天幕,那暮色如同她心头化不开的浓愁,“我何尝不想?我试过远离,试过遗忘……可这心,偏生不听使唤。越是分离,那身影反倒越发清晰,刻骨铭心……”
她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玉镯的温润贴着她微凉的肌肤,仿佛带着那人指尖的余温。
“你明知他在秀水山庄与旁的女子寻欢作乐,”杨红瑛恨其不争,忍不住道,“还有那绿绮,更别提那个陆明兰……”
“陆明兰?”柳音音茫然抬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她……是谁?”
杨红瑛神色一黯,眼中掠过深重的愧疚:“她是陆有仁陆伯父的掌上明珠……也是陆府那场惨案里,唯一活下来的孤女。”
她语气沉重,“自从被……被他救下,便一直住在他落脚之处,形影不离,依赖得紧。一口一个‘慕大哥’,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原来……他身边,还有这样一位身世凄楚、惹人怜惜的姑娘……”柳音音喃喃低语,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暮色里。
“可不是么?”杨红瑛见她神色凄楚,语气虽放缓,却仍带着警醒,“那陆明兰虽不及你容貌清丽绝伦,却也生得眉清目秀,性子又那般柔顺依赖……再加上一个娇媚的绿绮……唉,音音,我是不忍看你为情所困,最后落得个千疮百孔的下场啊!”
“别……别再说了……”柳音音猛地闭上眼睛,纤弱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袖,指节泛白,“我心里……乱得很。”
杨红瑛见她痛苦,心头一软,伸手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我知道这些话剜你的心,可忠言逆耳。慕冲那样的人,身边何曾少过莺莺燕燕?你将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如同将明珠投入深不见底的漩涡,终究会……粉身碎骨。”
柳音音缓缓摇头,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了长睫的束缚,沿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无声滑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由不得我……情之一字,由心不由己。”
“你既这般爱慕于他,当初为何不牢牢抓住?非要认什么兄妹,生生把他推开?”杨红瑛不解追问,“你若肯稍稍主动些,或许……”
“我不能!”柳音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的决绝,“我不想做苏映雪的影子!而且最初是他……是他先说把我当作妹妹的……”后面的话,已带上了哽咽。
杨红瑛看着她泪眼婆娑、强忍悲恸的模样,心头一软:“可我总觉得……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他待你,绝非寻常兄妹之情。”
“我不知晓……”柳音音阖上眼,纤长的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泪珠,“他从未……从未言过喜欢我。我与他以兄妹相称,亦是想强迫自己断了这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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