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州·朔风关外。
残阳如血,将朔风关外广袤的荒原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风呜咽着卷过,扬起混杂着浓重血腥和硝烟味道的沙尘,扑打在城墙上斑驳凝固的暗褐色血迹上。
关城之下,早已尸横遍野。
断裂的刀枪、破碎的盾牌、倒毙的战马,层层叠叠,是一幅令人窒息的地狱图景。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被践踏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在暮色中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几处巨大的豁口狰狞地撕裂着原本坚不可摧的关墙,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波冲击中彻底垮塌。
城楼之上,守军个个带伤,甲胄残破,脸上糊满了血污与烟尘。
可他们的眼神却如同凶狠的孤狼,死死盯着关外那片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敌军。
那是北狄联军最精锐的“铁浮屠”,人马俱着重甲,只余一双双充满残忍杀戮欲望的眼睛暴露在外。
重甲骑兵之后,是如蝗虫般密密麻麻、手持弯刀的轻骑兵和步卒。
敌军的骂阵部队停留在城墙外两百米处。
他们如同往日般,扯着嗓子叫嚣着开战。
那污言秽语汇成的声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汹涌、更恶毒,带着赤裸裸的羞辱,直刺城头每一个守军将士的心窝。
“朔风关的缩头乌龟们!”
一群粗嘎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被内力催送,盖过了战马的嘶鸣和铁甲的铿锵,清晰地砸在城头。
“你们的卵子是被我们北狄草原的寒风吹掉了吗?还是钻进了娘们的裤裆里找奶喝去了?哈哈哈!”
紧接着,另一群更加尖利、带着刻薄腔调的声音接力而起,目标直指大将军罗渊:
“罗渊!罗老狗!看看你脚下!看看你身边!你的兵都死绝啦!像臭虫一样被我们踩烂碾碎!你龟缩在破石头后面,连给他们收尸的胆子都没有吗?你算什么狗屁大将军?我看是‘朔风鼠’!只会躲在洞里瑟瑟发抖的耗子!”
城头上,士兵们牙关紧咬,握兵器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几个年轻士兵忍不住想探身回骂,却被身边的老兵死死按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那道沉默伫立的身影。
大将军罗渊拄着卷刃的长刀站在城楼最高处, 身上的盔甲已经破败不堪,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仍在汩汩冒血。
他望着城楼下那仿佛要将天地都踏碎的钢铁洪流,听着那些响彻云霄的污言秽语,依旧沉默着。
罗渊的脸隐在血迹斑斑的兜鍪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只有按在豁口箭垛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
敌军的叫骂并未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开始触及最不堪的禁忌与痛处。
“罗渊!听说二十年前,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子,被我们可汗掳走的时候,哭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啧啧啧,那细皮嫩肉,日日躺在我们可汗身下骚声浪语。”
“可汗玩腻了,把她赏给了我们这些士兵。滋味确实不错!可惜你这个当哥哥的,连根毛都救不回去!废物!”
“还有你兄弟!那个什么什么罗海罗将军!不是号称‘铜墙铁壁’吗?怎么最后像条死狗一样挂在我们的马后拖了十里地?骨头都磨碎了吧?听说他临死前还在喊你的名字?哈哈哈,喊你救命?还是喊你替他收尸?可惜啊,你连他的尸骨都凑不齐!”
这些话语,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剜向罗渊内心最深的伤口。
城头的士兵能感觉到,将军那原本如山岳般沉稳的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
愤怒的低吼在守军喉咙里滚动。
然而,敌军显然觉得这还不够。
骑着高大黑马、身披华丽皮袍的北狄王阿史那咄吉策马来到阵前。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粗狂狰狞的面孔。
阿史那咄吉把玩着自己的头盔,用生硬却充满恶意的中原话继续侮辱罗渊。
“罗——将军!”
他拖长了音调,调笑道:“你这没种的孬货!只会躲在墙里瑟瑟发抖!你不配当个男人!更不配当个将军!你这辈子,注定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人、你的部下,一个个像猪狗一样被我们宰杀!哈哈哈哈!有种的,像个带把儿的男人一样,滚出来!让你爷爷我看看,你这副孬种的皮囊下面,是不是藏了个没卵蛋的太监?!”
“太监!太监!太监!” 数万北狄联军如同找到了最兴奋的鼓点,齐声嘶吼起来,声浪排山倒海,震得血迹斑斑的城楼簌簌落下灰尘。
这整齐划一、充满极致羞辱的呐喊,彻底点燃了关隘上守军的怒火。
“大将军!”城王妃葛金禾的父亲葛继永冲上城楼。
他半边脸被血污覆盖,一双眼睛赤红如血。
“末将请战开城门!让儿郎们痛痛快快杀一场!我大晏的汉子,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岂能容狄狗在关外如此辱骂叫嚣!”
他身后,几名同样浑身浴血的将领也纷纷上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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