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喧嚣似未扰到苏欢半分,在流霞酒肆稍坐片刻,她便领着几人回了苏府。
一路车马劳顿,本该早些歇息,可苏景熙却依旧神采奕奕,亦步亦趋跟着苏欢,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急切。
走到房门前,苏欢突然转身,眼尾微微上挑:“小尾巴,还有事?”
苏景熙喉头轻咳,语气带着明显暗示:“姐姐,咱们既已回帝京,先前应下我的事,你看……”
“可是说那本兵书?”苏欢笑意漫上眼角。
苏景熙眸光骤然发亮,连连颔首:“正是正是!”
姐姐早答应过他,回京便将那书给他。
他只知姐姐素爱搜集各类书卷,却不知她竟藏着兄长读过的兵书,这一路可把他心痒得紧!
见他眼巴巴的模样,苏欢略作沉吟。
苏景熙见状心头一紧,慌忙道:“姐姐可不能食言,你向来最讲信用!”
“我何曾说过不给?”
苏欢朝书房方向扬了扬下巴,“在那边放着,随我去取便是。”
未等少年展颜,她又添一句,“跟我去拿———不过得答应我个条件。"
"一个条件哪够?十个八个我都答应!"苏景熙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苏欢唇边漾开抹温软却带着深意的笑:“这可是你说的。”
一炷香后,苏景熙盯着眼前的沙盘,直勾勾的目光里满是震惊。
这沙盘长约五尺、宽三尺,其上峰峦叠嶂、江河蜿蜒,做工精巧得令人咋舌,红蓝两色的令旗插在各处,标注分明。
苏欢倚着桌子,见他怔在原地,遂轻笑道:“怎的?不认得这是何处?”
苏景熙僵硬地转过头,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姐姐,咱们家何时弄了这等……物件?”
“前阵子请人定制的,”苏欢语气随意,“那时你与景逸都在太学,不知道也正常。”
正常?谁家会平白无故摆这么个战场沙盘!
苏景熙深吸一口气,再看那沙盘时,眼底已燃起灼热的光———他太清楚这沙盘的分量了!
“仔细瞧瞧,可知这是何地?”苏欢的声音带着引导。
苏景熙凝神细辨,忽觉这地形熟稔至极,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道记忆。
他猛地转头,失声惊呼:“这是……定戎关?!”
当年镇西侯秦禹兵败定戎关一战,他曾反复研读过战报,这沙盘上的地形与记载分毫不差!
可姐姐为啥偏偏做了这个?
“若你是秦禹,”苏欢的声音清和,带着一丝考较,“这一战该如何破局?打赢了,那兵书便归你。”
这实在是强人所不能。
满朝谁不知晓,定戎关那一战,秦禹亲率八万锐卒,最终尽被埋骨沙场,战况惨烈得让人扼腕。
他戎马半生,战功赫赫,连他都破不了的死局,如今却要推给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郎来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苏景熙听了这话,不过眉宇微蹙一瞬,便利落颔首,声如碎玉般应道:"好!"
他站在沙盘前,目光沉沉地琢磨。
苏欢不知何时起身,行至他身侧,目光并未落在沙盘上———这战局她早已烂熟于胸,此刻心思却飘向了远处,想起秦禹,想起爹爹。
直到苏景熙抬手,苏欢才敛回神思。"开始吧。"
……
这天夜里,夔州城里。
沈墨从衙门回府,刚进院子,管家就迎上来,脸色慌慌张张。
"大人。"
沈墨眉峰一沉,心头腾起不祥之感:"何事?"
管家犹豫了下,低声说:"派去锦城堵魏世子的那帮人,领头的张浩到现在都没信儿。"
沈墨瞬时明白,脸色沉得像墨,默不作声往内堂走。
管家紧随其后,小心掩上门,觑着他脸色低声问:"大人,可要再派人手———"
"不必。"沈墨冷声打断,"既然失手,魏世子必定已有防备,怕是不日就要到夔州了。再轻举妄动,不过是打草惊蛇。"
这位丞相府的世子爷,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张浩那队人是他精挑细选的能手,竟连人影都没摸着,如今既已惊动对方,行事得更谨慎些。
管家仍是忧心忡忡:"可大人,世子此番来者不善,若真让他查出什么……"
"他能查出什么?"
沈墨嗤笑一声,"我在任总督这些年,哪桩不是按王法办事!他要查便查!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不成!"
管家欲言又止。
大人说的是这两年的差事,可谁知道世子会不会翻旧账?
但见大人胸有成竹,便把疑虑压下,点头道:"大人说得是。"
沈墨又想起一事,皱眉问:"三皇子那边可有动静?"
管家忙道:"近日没收到书信。"
这也正常,三皇子刚被陛下禁足,这时候安分待着才是正理。
沈墨在心里盘算了几遍,确信没留半分破绽,才松了口气:"传令下去,等世子入城,备下宴席好生招待!"
魏刈抵达夔州那日,天色灰蒙蒙的。沈府的人得了信,立刻带人去城门口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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