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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书屋 > 悬疑 > 诡事绘 > 一百二十七: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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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脚如麻,将黔东南的群山泡得发胀。陈默的越野车陷在泥坑里,排气管突突地吐着黑烟,像头濒死的野兽。他推开沾满泥浆的车门,鞋跟立刻陷入半尺深的烂泥里,远处苗寨的吊脚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水洇开的水墨画。

“陈老师,前面就是望泷寨了。”向导老吴缩着脖子,用斗笠檐指了指山坳,“寨里的规矩,生人进门得喝‘拦门酒’,您待会儿可别推辞。”

陈默点点头,从后备厢拖出考古工具箱。他是省考古所的研究员,这次来是为了勘察传说中的“九溪十八峒”古战场遗址,却不想被一场暴雨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望泷寨是附近唯一的聚居地,据老吴说,寨子里的吴姓土司家族,祖上曾是古战场的守将。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寨子,青石板路上长满了滑腻的苔藓,两旁的吊脚楼飞檐翘角,在雨雾中显得格外阴森。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几个穿靛蓝蜡染衣裙的妇人,手里捧着漆黑的陶碗。

“贵客临门,喝碗米酒再进寨吧。”为首的妇人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亮得惊人,她将碗递到陈默面前,碗里的米酒呈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一股混杂了草药和腐木的气味。

陈默接过碗,指尖触到陶碗冰凉的外壁,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他想起老吴路上说的话:“望泷寨的拦门酒,喝了是客,不喝是敌。”他一咬牙,仰头将酒灌进喉咙,酒液辛辣中带着微甜,入腹后却升起一股寒意,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刺肠胃。

妇人满意地点点头,侧身让出路。寨子里异常安静,只有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陈默注意到,每家每户的门框上都挂着一串风干的鱼鳃,腥臭之气混杂在雨雾里,令人作呕。

“这些鱼鳃……”陈默忍不住问道。

老吴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别问。寨子里的规矩,每年汛期都要祭河神,这是给河神的‘信使’准备的。”

他们被带到寨中央的土司楼。楼高三层,全木结构,梁柱上雕刻着扭曲的鱼纹和人脸,二楼的窗棂用木板封死,只留下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像无数只眼睛盯着来客。土司吴天魁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黑色绸缎长袍,指甲留得很长,说话时指尖不停地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

“陈老师是为古战场来的?”吴天魁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可惜啊,前几日暴雨,下游的‘锁龙滩’塌方了,把古战场遗址冲得七零八落。”

陈默心里一沉,他千里迢迢赶来,却遇上这种事。“土司大人,能否带我们去看看塌方现场?或许还能抢救些文物。”

吴天魁的手指敲击得更快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锁龙滩现在去不得,河水红得像血,连寨里最会水性的后生都不敢靠近。陈老师不如在寨里住几日,等水退了再说。”

当晚,陈默被安排在土司楼二楼的客房。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掉漆的梳妆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木板窗,远处的河流发出沉闷的咆哮,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翻滚。

半夜时分,陈默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楼下用指甲刮擦木板,“吱呀——吱呀——”,节奏缓慢而规律。他披上衣服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下看,昏暗的油灯下,一个穿着苗族嫁衣的少女正背对着他,蹲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一下一下地剪着什么。

少女的头发很长,垂到脚踝,嫁衣上的银饰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陈默屏住呼吸,想看清楚她在剪什么,却见她突然抬起头,透过楼梯的缝隙望了上来——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陈默猛地后退,撞在门板上。楼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心脏狂跳,抓起桌上的手电筒冲出去,楼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级台阶上散落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鳞片,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第二天一早,陈默找到老吴,说起昨晚的事。老吴脸色煞白,连连摆手:“您一定是看错了,寨里哪有穿嫁衣的姑娘,再说……再说那‘锁龙女’早就……”他没说下去,只是催促陈默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吴天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老师昨晚没睡好?我让寨妇给您送些安神汤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妇人,手里端着黑漆食盒。

陈默注意到,其中一个妇人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臂,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鱼鳞状疤痕。他想起昨晚的银色鳞片,胃里一阵翻涌。“土司大人,我想现在就去锁龙滩看看。”

吴天魁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笃笃”地敲着桌子:“陈老师何必执着?那地方邪性得很,民国三十年,有支国军队伍路过,非要去锁龙滩捞‘宝’,结果……”他顿了顿,眼神飘忽,“结果全被河神收了去,连骨头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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