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记》
1983年的夏天,槐树村的张桂芳躺在自家土炕上,汗水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床单。这是她第三次生产,前两个孩子都平安落地,可这个孩子却卡在她身体里整整两天了。接生婆王婶的手上全是血,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焦虑。
"桂芳,再使把劲!"王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桂芳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飘远,疼痛反而变得模糊了。她看见屋顶的横梁上结着一张蜘蛛网,一只小虫正在网上挣扎。她的视线逐渐暗下来,耳边丈夫李大柱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没气了..."王婶颤抖的声音宣布。
李大柱扑到妻子身上,那张蜡黄的脸已经没了生气。他伸手探向妻子的鼻息——一片寂静。屋外,雷声轰鸣,夏天的暴雨倾盆而下。
按照村里的习俗,未入土为安的尸体不能过夜。尽管暴雨如注,李大柱还是请来村里的木匠连夜打了一口薄棺。桂芳被换上她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藏青色衣裳,嘴里含了一枚铜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守灵夜,桂芳的棺材停在堂屋正中,三根白蜡烛摇曳着昏黄的光。李大柱和两个孩子跪在棺材前,村里的女人们轮流来陪夜。桂芳的妹妹红着眼睛往火盆里丢纸钱,嘴里念叨着让姐姐在那边别舍不得花钱。
凌晨三点,最黑暗的时刻。守夜的女人们昏昏欲睡,蜡烛即将燃尽。突然,棺材里传来一阵抓挠声。
"什么声音?"王婶猛地抬头。
抓挠声越来越响,伴随着微弱的呼喊:"放我出去...我没死..."
灵堂瞬间炸开了锅。女人们尖叫着往外跑,李大柱壮着胆子凑近棺材,确实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和几个胆大的村民合力撬开还没钉死的棺材板——张桂芳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来。
"水..."她嘶哑地说。
这一夜,槐树村无人入睡。死而复生的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全村。第二天天刚亮,好奇的村民就挤满了李家院子,想亲眼看看"活死人"张桂芳。
桂芳躺在炕上,脸色灰白但确实活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手腕和脚踝上有一圈淤青,像是被什么抓住过。
"我见到爹娘了..."桂芳对围在床边的亲戚们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们骂我,说我不该去那儿..."
随着桂芳断断续续的讲述,一个骇人的故事逐渐清晰:
断气后,桂芳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看着下面哭成一团的家人。她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但没人听得见她。接着一股力量拽着她穿过一条漆黑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
"那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但能看清东西,就像...天刚亮的时候。"桂芳描述道,"到处都是人,排着队往前走,有穿古装的,也有穿现在衣服的。"
她在人群中认出了去世五年的父母。父亲还是穿着下葬时那件藏蓝色中山装,母亲则是一身素色棉袄。他们见到桂芳时勃然大怒。
"死丫头!谁让你来的?"母亲劈头就骂,"阳寿未尽的人来这儿是要遭罪的!"
父亲拉着她的手快步穿过人群:"快走,趁判官没发现,我们送你回去。"
桂芳记得自己被父母带着走过一片广阔的平原,那里有许多人像蚂蚁一样忙碌着,搬运石块、挖沟渠。"他们在干活,但没人监督,就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告诉听众,"然后来了几个穿盔甲的兵,拿着长矛,他们经过时所有人都低头让路..."
最可怕的部分是最后。父母带她来到一处悬崖边,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娘亲亲了我额头,爹爹说'记住,别回头',然后他们一起把我推了下去。"桂芳说到这里浑身发抖,"我一直在坠落,然后突然就回到了棺材里,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
这个故事让所有听众后背发凉。村里的老人说桂芳这是"走了阴",是阎王爷抓错人又放回来了。但更令人不安的是桂芳复活后的变化。
她开始能看见"那些东西"——刚死的人会在断气前三天显现出死相,桂芳能准确预知村里人的死亡。第一次是村东头的赵老爷子,桂芳去借盐时突然退后三步,脸色惨白地说:"赵叔,您...您最近别去河边。"三天后,赵老爷子在河边洗脚时突发脑溢血栽进水里,等人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渐渐地,村里人开始害怕桂芳。孩子们见她来了就躲,大人们则客套几句就找借口离开。只有丈夫李大柱始终不离不弃,但就连他也承认,妻子复活后变得"不太一样"——她常常半夜站在院子里望着某个方向发呆,有时会突然对着空气说话,还会在门窗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
时间流转到2018年,桂芳已经85岁,儿孙满堂。当年的"走阴"事件成了村里的传奇,常有外人慕名而来,想听老人亲口讲述那段经历。桂芳总是笑着摇头,说自己记不清了。但孙女小梅知道,奶奶从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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