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的闷雷声裹着腥气撞进静室时,苏岐正将最后一枚银针收进木匣。
石桌上的烛火被穿堂风扯得东倒西歪,在她紧攥木匣的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影——那是方才与诡修对峙时,被血雾灼出的焦痕,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
"三百童男童女的血。"她对着石墙低语,墙上"苏岐"二字的暖光已稳定下来,像母亲当年在她眉心点的那盏灯。
记忆里奶娘临终前咳血的模样突然涌上来,老人浑浊的眼盯着深谷方向:"阿岐,莫要像我...莫要等邪祟到跟前才举刀。"
木匣"咔嗒"一声扣死。
苏岐扯下腰间药囊系紧,发间的玉簪被她拔下来别进袖口——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刻着青囊宗的九叶莲纹。
她推开静室木门的瞬间,深谷方向的轰鸣突然拔高,震得院中药田的紫苏叶簌簌掉落,有几片沾了露水的叶子贴在她鞋面上,凉得刺骨。
阴雾比晨时更浓了。
苏岐踩着碎石路往深谷跑,裤脚很快被打湿,腥气里混着腐叶味直往鼻腔钻。
她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在震颤,像有活物在地下翻涌。
当那座断了半角的石牌楼出现在雾中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牌楼上"青囊宗"三个字的金漆早已剥落,却仍泛着淡金色的微光,与她体内阳脉产生共鸣。
"到了。"苏岐摸向袖中玉簪,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面,左侧忽然传来骨节摩擦的声响。
她旋身退步,看清那东西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具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尸,皮肤泛着青灰色,左胸位置破了个碗口大的洞,能看见里面翻卷的黑红色筋肉正蠕动着,竟在重新生长。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两颗拇指大的蛊虫正从眼窝里往外钻,虫身泛着紫黑,每爬动一下,尸体的腐臭便更浓几分。
"活尸。"灵种意识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蚀心蛊的余毒侵蚀了尸身,普通攻击只会刺激蛊虫加速再生。"
苏岐的右手不受控地发烫——那是阴脉在躁动。
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掐诀引动阳脉,掌心腾起金红色的光,右手则凝聚起幽蓝寒气。
第一具活尸扑过来时,她左手成爪按在其心口,炙骨灸术的热意瞬间穿透腐肉,黑红色筋肉发出"滋啦"声,正再生的伤口被灼成焦黑;右手银针同时刺入活尸后颈大椎穴,寒髓针法的冷意顺着经络直捣蛊虫,紫黑蛊虫扭曲着爆成黑血,尸体终于"砰"地栽倒,再无动静。
但这只是开始。
石牌楼后的遗迹里,腐臭突然翻涌。
苏岐看见二十余具活尸从断墙后爬出,它们有的缺了半张脸,有的肠子拖在地上,每具尸体的眼窝或心口都爬着紫黑蛊虫。
最前面的一具穿着锦缎长袍,腰间挂着血煞门的骷髅玉佩——正是那高个诡修说的"血煞老祖关门弟子"。
"小丫头..."活尸咧开腐烂的嘴,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娘的封印,要碎在你手里了。"
苏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方才灵种说的"双脉剥离",想起母亲血雾中那句"等你接住这光",想起三百个还在睡梦中的孩童。
阳脉与阴脉在体内同时炸开,金红与幽蓝的光从她指尖涌出,交织成两张光网。
"炙骨!"她左手挥出,金红光网所过之处,活尸的腐肉迅速碳化,再生的筋肉被高温熔成黑浆;"寒髓!"右手银针暴雨般射出,幽蓝光网裹住蛊虫,冷意冻得虫身脆如薄冰,碰着银针便碎成粉末。
二十余具活尸在两分钟内彻底化为黑灰。
苏岐靠在断柱上喘气,额角的汗滴落在地,将石缝里的青苔灼出焦痕。
她抬头望向遗迹最深处——那里有座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医道符文,此刻正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气从裂缝中翻涌而出,在鼎上空凝成狰狞的鬼脸。
"那是蚀心蛊的封印核心。"灵种的虚影从她眉心飘出,指尖点向青铜鼎,"你之前用灵脉共鸣试过修补,但没用——蚀心蛊的能量与医道灵脉本就相克,你越补,它越挣。"
"那怎么办?"苏岐抹去嘴角的血——双脉同时爆发的反噬开始了,她能感觉到经脉里像有火与冰在打架。
"用它自己的能量逆封。"灵种的声音依旧冷静,"蚀心蛊靠吞噬生魂壮大,你需要引它吐出一部分能量,再用医道灵脉裹住,重新封进鼎里。"她的指尖划过苏岐手腕的脉门,"但它会挣扎,会反扑,你可能被吸成干尸。"
苏岐盯着青铜鼎上的裂缝。
黑气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她突然想起三岁那年,血煞门屠村时,隔壁家小弟弟也是这样哭着被拖走的。
她摸出袖中玉簪,九叶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母亲的手。
"我娘能为我撑半条命。"她将玉簪抵在胸口,"我能为这人间撑一条命。"
灵种的虚影突然凝实,与苏岐重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