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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身影稳步退出殿外,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竟隐隐有了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度。

殿门轻轻合上,殿内只剩下袅袅青烟和一片意味深长的寂静。

内阁大臣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陛下,太子殿下,真乃天授之姿。’

温亭骤目光依旧落在俨儿离去的方向,嘴边泛起一抹笑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骄傲。

但首辅还是有些疑惑,纵然太子聪慧有气度,但总能够感觉到皇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急迫。

皇帝急什么呢?想要快点把太子培养出来?

难道皇帝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疾?

这些都是猜测,首辅并没有宣之于口。

温亭骤对他们的猜测不感兴趣,他吩咐人去准备太子册封大典。

太上皇的作用也用的差不多了,册封大典过后,就该上路了。

*

崔玉蘅比她自己的封后大典还要紧张,但又不想把这种情绪带给儿子,因此看起来很纠结。

玄衣纁裳,华贵的令人窒息,沉沉压在孩子尚显单薄的肩上。

今天,是孩子的生辰,亦是册封大典。

从来都没让她操心过的孩子,即将要承担起更为深重的担子来了。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会好好的。”

崔玉蘅准备抱抱他,可他穿着不易,就只是在他面前微微蹲下,与他平视:“俨儿,孩子,帝王路孤,只能你一个人走。”

没有多余的宽慰,只有母亲温情的嘱咐,但司俨微微颔首,稚嫩的脸上没有分毫犹疑,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沉静。

温亭骤站在他们身后一步之遥,玄色的龙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他看向母子俩,深邃的目光又同样落在那道长长的玉阶上。

司俨抬起脚,踏上了玉阶。

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唯有灯火相伴的玉阶上,缓慢向上,当他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双脚踏上太和殿前平整开阔的月台。

巨大的殿门敞开着,殿内幽深,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缭绕的香烟后若隐若现。

殿外,文武百官早已经肃立两侧,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审视的、好奇的、担忧地,甚至是淡漠的,齐齐落在他身上。

礼官手持明黄圣旨,高声宣告:“......咨尔皇九子承稷,天资粹美,器识宏深。虽在冲龄,已具人君之范……今授尔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礼官合上圣旨,并未立即进行下一步的册宝授予。

他转向司俨,目光锐利,声音拔高:“太子殿下,承嗣大统,首重敬天法祖,请殿下躬送太祖皇帝《勤政爱民祖训》首章,以昭诚敬,以铭心志!”

空气瞬间凝固,《勤政爱民祖训,》洋洋洒洒千余言,即使是饱读诗书的大臣,也未必能一字不差地脱口而出。

更何况一个孩童?这分明是临时加码的刁难,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露出稚嫩无措的原形。

下方群臣中,一阵细微的骚动散开,群臣等待着这位太子应对。

司俨挺直了脊梁,他看了一眼礼官,又迎向了阶下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缓缓开口。

“太祖训曰:帝王之业,非天授也,实由人勤。夙兴夜寐,不敢荒宁......”

司俨并没有停顿,他的目光越过了群臣,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宫阙,投向了某种更辽远沉重的东西声音在空旷中逐渐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与年龄不相符的平稳节奏:

“......农桑乃国之本,轻徭薄赋,使民以时……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当背到那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时,司俨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太和殿中的空气中。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就在这九个字落下的瞬间,“噗通”一声闷响,须发皆白的首辅双膝跪地,高声呼喊:

“天佑我朝,天佑我朝,太子殿下明见万里,深得圣祖仁心,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

老东西,反应那么快,前段时间不还是老的要乞骸骨了嘛!?

这一跪一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群臣先是愕然,随即,一片片衣袍翻动之声响起,人群纷纷朝着玉阶顶端那个小小的身影,轰然跪拜下去。

“天佑我朝,太子殿下千岁!”

“吾皇圣明,太子殿下英睿!”

山呼海啸般的拜贺声浪爆发,礼官似乎也被这场面震慑住,短暂的失神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用激动的变了调的声音高唱:“授——册——宝——!”

司俨稳稳托住册宝,然后慢慢地转过身,眼前是匍匐于地的群臣,晨曦冲破厚重的云层,一道淡金色的光柱斜斜落下,恰好笼罩在他身上。

万籁俱寂。

册封大典进行的很顺利,崔玉蘅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那个老家伙。偏偏挑今天为难我俨儿,真是可恶!”

“别动气。”温亭骤扶着她,怀着孕走路还风风火火的,看的他心惊胆战。

“我怎么能不生气,这是什么日子,还好儿子聪明,指不定怎么丢人呢。”那什么礼官,倒还不好动他,不然人家说皇室狭隘。

她是第一次庆幸于孩子的聪慧,那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孩子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还那么清晰,那么稳重,狠狠打了那些想看笑话人的脸。

同时又很心疼,要换作她小时候,肯定都要吓尿了!

温亭骤只得握着她软软的手安慰:“都过去了,没事的,以后就好了。”

对太上皇那么忠心,那么到时候就一起去陪他好了,温亭骤并不在意,这些人永远看不清形势,那么就不需要存在了,世世代代都去效忠太上皇,正正号。

主要是崔玉蘅心疼孩子,又因为怀孕容易动气,在这里骂骂咧咧的。

“哼,算了,也算是为俨儿造势了,我看他们态度转的挺快的。”唉,儿子太厉害,老母亲只能够无能狂怒啊。